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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傲慢女人的挫折

2000-01-26 来源:中华读书报 胡小跃 译 我有话说

阿梅丽·诺冬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想象丰富,充满活力,轻松自如、多产、词句敏锐,她从她的教母那里继承了魔幻文学的传统和众多的才能。她的文笔,像爪子一样尖利,像鞭子一样无情。在那么多催眠的小说中,她的小说是催醒剂。诺冬让人惊醒。诺冬让人震惊。诺冬给人淋冷水浴。《惊与颤》正是这样的小说:一个短短的故事,不夸张,让人热血沸腾。当然,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也许有点太简单了。好像她不愿花时间去写那种容量大、人物多,背景复杂的小说。阿梅丽·诺冬太慌太急了,绕过了这些东西——除非多管闲事——她热情而激烈,没有耐心,反对那种辛劳而要有耐力的文学。

地点:东京,一个叫作伊美本的日本大公司。时间:一年。十分浓缩紧凑,而且过得非常快,好像只有一天似的;最后是情节:在这个公司里,叙述者一步步走向失败。叙述者是一个西方女孩,比利时人,但她是在东方国家长大的。她讨人喜欢,乐观开朗,待人彬彬有礼,活像是作者的化身,她的日语说得像自己的母语。“1990年1月8日,电梯把我送到伊美本公司的最高一层。我觉得大厅尽头的窗户就像飞机上被打碎的舷窗。远处,很远的地方是城市——遥远得使我觉得我永远也到不了那里。”

面对读者,阿梅丽·诺冬一点也不感到拘束:她跟读者建立了一种既粗鲁又快活的复杂关系,她生动而热情地为他们写作,但并非不尽力,而且像面对观众的喜剧演员那样有点哗众取宠。她迷住了那些陌生的读者,操纵着他们,但也冒犯他们,大胆地惹他们不快,而这种大胆正是她的武器之一。这种诺冬式的大胆,或真或假,向听她故事的人发出一种邪恶的光芒,表现出一种刻薄。所以,它是真是假事实上并不重要。那么,阿梅丽的故事好听吗?——阿梅丽桑(公司里的同事是这样叫她的)在公司里发现了日本人的“才能”。她表现出十足的西方味,奋力对抗等级制度。与这种等级作斗争,非头破血流不可。它毫无例外地压在干部和职员头上——从副总裁到碧碧女士。阿梅丽桑将被叫作碧碧女士,她的职位是最不受人尊敬的,也是最下层的。因为她违背了日本神圣的法则:尊重上司。“我被调到了最低贱的岗位。不幸的是——我应该有所怀疑的——低贱对我来说还算好的。后来,我接到了最后一份工作——扫厕所。一个美丽的少女去扫厕所,这个无情的降级过程吸引了大家。”叙述者是个反叛的女人,爱嘲笑别人,其灵魂深处是傲慢。现在,她开始针锋相对地回应她的上司了。她相信在喝茶时能让自己的上司代替艺妓,分信时能让他代替邮递员。她以其崇高而傲慢的“森吹雪”(权且理解为“暴风雪”),想成为一个安慰者。最糟的是,当公司的第二号人物,容易发怒的尾持先生用肮脏的手抓起难看的水果白巧克力递给她吃时,她竟敢拒绝!

阿梅丽·诺冬的小说不像小说,更像是一部傻剧:幽默。这回,作者干净的幽默让您从头到尾笑个不停。这种笑有时是苦涩的,像一幅漫画。人物简单到极点,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有性格。人们看到的好像是木偶在动、在说。场景很欢快,但听起来很空洞。故事讲得很有技巧,很有分寸,很生动。但书中找不到作者在其处女作(指《杀手保健》——译注)中俯拾皆是的新奇语言。

阿梅丽·诺冬身上有些惊人的东西:一方面,她成熟,爱讽刺,其才能让人想起年老的猎艳者和职业散文家;另一方面,她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易生气,爱惹事——一个十足的年轻人。她的书尽管草率,但很迷人,爱开玩笑,难以对付。读者不知道应该指出她的平庸,还是应该沉浸在她的狂喜当中。至少,您不会感到沉闷。您会让这个放肆的小说家逗得发笑,挨她训斥,直到最后一页。这个小说家天生热情、放肆,对文字和故事有很好的感觉。她的真本领还没有完全用出来呢!(原载法国《费加罗报》1999年9月9日)

(阿梅丽·诺冬,比利时法语作家,1968年生于日本,6岁时随当外交官的父亲在北京度过四年,主要作品有《杀手保健》、《爱情游戏》、《刻薄讽刺》、《少女、老人与小岛》。《惊与颤》为其1999年新作,获1999年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阿梅丽·诺冬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想象丰富,充满活力,轻松自如、多产、词句敏锐,她从她的教母那里继承了魔幻文学的传统和众多的才能。她的文笔,像爪子一样尖利,像鞭子一样无情。在那么多催眠的小说中,她的小说是催醒剂。诺冬让人惊醒。诺冬让人震惊。诺冬给人淋冷水浴。《惊与颤》正是这样的小说:一个短短的故事,不夸张,让人热血沸腾。当然,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也许有点太简单了。好像她不愿花时间去写那种容量大、人物多,背景复杂的小说。阿梅丽·诺冬太慌太急了,绕过了这些东西——除非多管闲事——她热情而激烈,没有耐心,反对那种辛劳而要有耐力的文学。

地点:东京,一个叫作伊美本的日本大公司。时间:一年。十分浓缩紧凑,而且过得非常快,好像只有一天似的;最后是情节:在这个公司里,叙述者一步步走向失败。叙述者是一个西方女孩,比利时人,但她是在东方国家长大的。她讨人喜欢,乐观开朗,待人彬彬有礼,活像是作者的化身,她的日语说得像自己的母语。“1990年1月8日,电梯把我送到伊美本公司的最高一层。我觉得大厅尽头的窗户就像飞机上被打碎的舷窗。远处,很远的地方是城市——遥远得使我觉得我永远也到不了那里。”

面对读者,阿梅丽·诺冬一点也不感到拘束:她跟读者建立了一种既粗鲁又快活的复杂关系,她生动而热情地为他们写作,但并非不尽力,而且像面对观众的喜剧演员那样有点哗众取宠。她迷住了那些陌生的读者,操纵着他们,但也冒犯他们,大胆地惹他们不快,而这种大胆正是她的武器之一。这种诺冬式的大胆,或真或假,向听她故事的人发出一种邪恶的光芒,表现出一种刻薄。所以,它是真是假事实上并不重要。那么,阿梅丽的故事好听吗?——阿梅丽桑(公司里的同事是这样叫她的)在公司里发现了日本人的“才能”。她表现出十足的西方味,奋力对抗等级制度。与这种等级作斗争,非头破血流不可。它毫无例外地压在干部和职员头上——从副总裁到碧碧女士。阿梅丽桑将被叫作碧碧女士,她的职位是最不受人尊敬的,也是最下层的。因为她违背了日本神圣的法则:尊重上司。“我被调到了最低贱的岗位。不幸的是——我应该有所怀疑的——低贱对我来说还算好的。后来,我接到了最后一份工作——扫厕所。一个美丽的少女去扫厕所,这个无情的降级过程吸引了大家。”叙述者是个反叛的女人,爱嘲笑别人,其灵魂深处是傲慢。现在,她开始针锋相对地回应她的上司了。她相信在喝茶时能让自己的上司代替艺妓,分信时能让他代替邮递员。她以其崇高而傲慢的“森吹雪”(权且理解为“暴风雪”),想成为一个安慰者。最糟的是,当公司的第二号人物,容易发怒的尾持先生用肮脏的手抓起难看的水果白巧克力递给她吃时,她竟敢拒绝!

阿梅丽·诺冬的小说不像小说,更像是一部傻剧:幽默。这回,作者干净的幽默让您从头到尾笑个不停。这种笑有时是苦涩的,像一幅漫画。人物简单到极点,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有性格。人们看到的好像是木偶在动、在说。场景很欢快,但听起来很空洞。故事讲得很有技巧,很有分寸,很生动。但书中找不到作者在其处女作(指《杀手保健》——译注)中俯拾皆是的新奇语言。

阿梅丽·诺冬身上有些惊人的东西:一方面,她成熟,爱讽刺,其才能让人想起年老的猎艳者和职业散文家;另一方面,她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易生气,爱惹事——一个十足的年轻人。她的书尽管草率,但很迷人,爱开玩笑,难以对付。读者不知道应该指出她的平庸,还是应该沉浸在她的狂喜当中。至少,您不会感到沉闷。您会让这个放肆的小说家逗得发笑,挨她训斥,直到最后一页。这个小说家天生热情、放肆,对文字和故事有很好的感觉。她的真本领还没有完全用出来呢!(原载法国《费加罗报》1999年9月9日)

(阿梅丽·诺冬,比利时法语作家,1968年生于日本,6岁时随当外交官的父亲在北京度过四年,主要作品有《杀手保健》、《爱情游戏》、《刻薄讽刺》、《少女、老人与小岛》。《惊与颤》为其1999年新作,获1999年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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